作者：苏以爱S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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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封面作者是老福特太太无定律

注意：架空历史，切勿考究

五岁以前的事，雷狮都不记得了。

他只隐隐约约想起，幼时的自己绝不是什么懂事的孩子。他头脑很活络，又正值闲不住的年纪，贪玩得很，而且不知收敛。

对于他的生母，雷狮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她的长相，声音，气息，怀抱的温度，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早早被他丢弃在了那些尔虞我诈或是刀光剑影的日子里。他只能从旁人的评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一位温柔娴淑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是后宫里最受宠的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存在。

他想，也许那些人说的没错。大概确实是那样的吧。毕竟在雷狮有限的记忆碎片里，每当他闯了什么祸，女人从来都不会发脾气，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那时候父皇也是常常出现的，看见他过分活泼的样子，总要板起脸训斥一句不成体统。

但雷狮从未惧怕过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因为每次只要母妃走到他身边，笑意就会攀上男人的眼角眉梢。

在这密不透光的深宫中，这样一对母子也许的确是招人妒忌的吧。而那时的他尚且年幼，对于幸福假象之下的一切暗流涌动毫无所觉。

直到某一天，皇后突然病重。太医诊出，竟是被人下了毒。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封锁全宫搜查，势必要让真相水落石出，也好给皇后和她的娘家一个交代。而这所有的来龙去脉，当年的雷狮是全然不知的。他只知道那一日宫内动静很大，闹得人心惶惶，而自己则对这紧张严密的氛围全然不在意，趴在母妃膝上嚷嚷着要吃桂花糕。

女人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应下了。然而那一天的桂花糕他没能吃成，一队侍卫闯进贵妃殿内大肆搜查，不晓得究竟是搜出了什么，竟不由分说地要带走她。

母妃自然不肯。几经争执，最终她是被人拖走的，雷狮被吓得呆住了，只听见她在哭。哭声传出很远很远，带着浓浓的悲愤与不甘，在他脑海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烙印，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惊魇。

这之后发生的事在雷狮的记忆里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闯进皇帝的寝宫，被龙恩盛宠得无法无天的小皇子平生第一次向男人下跪，不是为了给自己求情，而是为了那个平日里被皇帝疼着惯着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说的女人。

多讽刺啊，男人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眸光是冰凉的。他说：“不可。”

雷狮不明白。他问，父皇，为什么？那人却不说话，只是淡淡地垂眸看着他，神色中的悲伤与怜悯并不作假。这位皇帝亦是父亲朝着他的幼子招了招手，仿佛是想摸摸他的头，就像过去任何时候所做的那样。然而雷狮咬了咬牙，没有上前，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殿。

雷狮很幸运。幸运在于他从未惧怕过自己的父亲，即便他是皇帝。

雷狮也很不幸。不幸在于从这一刻起他开始憎恨自己的父亲，正因为他是皇帝。

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事，现今他早已经懂了。也许父皇的确很爱他的母妃，所以他会陪她用膳，赏花，听她抚琴吹曲，推着她荡秋千，他带给她解闷的新奇玩意儿多到数都数不清。但是这些寻常的，微小的幸福都比不过他的江山社稷，比不过他的贤明与野心，比不过他对强大外戚的忌惮，比不过他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所以他可以轻描淡写地选择破灭这份幸福，把它狠狠摔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雷狮花了好大劲也没能成功溜进大牢。他就执拗地等在门前，听到守卫悄悄地谈论，说皇上已经下令要将贵妃处死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再见上母妃一面。雷狮在牢外等了一整个晚上，没等到想见的人，只等到了安迷修，那个被皇帝从异邦带回来的少年。明明是一众大内侍卫年纪最小的那个，他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沉稳得多。雷狮过去总喜欢缠着他闹，但这一次，少年朝他走过来，他却后退了一步，眼睛里写满了警惕与仇恨。

“母妃呢？”他问。

安迷修停在距离他两步远的位置，他低头望着小皇子，眸光晦暗不明。

“……死了。”他说。

“你杀了她。”雷狮的嗓音在颤抖。没有得到回应，他陡然嘶吼出声，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凭什么？！凭什么！！她明明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有做！她……”

“我知道，三殿下，我知道。”安迷修半跪下来，他踌躇再三，还是没有伸手去触碰雷狮，只是微微垂眸避开了视线，神情冷硬肃穆，“但皇上说要她死，所以她就该死。”

这次小皇子沉默了很久很久。凌晨将至，天还没有亮，也许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了。黑暗中一派死寂，只能听见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再开口时，雷狮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只听皇帝的。你们都只听皇帝的，对吗？”小皇子稚嫩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他的语调稀松平常，好像那些痛苦与仇恨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甚至显露出一点笑意。

“那你们都该死。”

安迷修只当没听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玉萧递给雷狮。

“这是……你母妃身上的东西。在下以为，应把它交给你。”

雷狮面无表情地握住那支玉萧。触感是湿滑的，上面沾着血，被他紧紧攥进手心里。

“你知道是谁，对吗？安迷修。”他的声音很轻，简直像在喃喃自语，“你知道，父皇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安迷修没有回答。

后来他被带到了皇后榻前。大病初愈的女人身上带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她就这么把雷狮拥进怀里，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好孩子，可怜的孩子。”她温和地笑着，两只漆黑的眼珠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潭，“日后就由本宫抚养你吧。”

雷狮垂下眼帘，那些扭曲的疯狂的恨意都被他深埋进心底。这是他从皇后身上学到的第一课，即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事实仍然可以被篡改。良久，年幼的皇子扬起嘴角，抬头时是天真稚嫩的孩童模样，他乖乖地喊了句：

“母后。”